第877章 石国城外挽天倾 下(1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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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迎春堡在万历城的西面四十多里处,作为地处石国城平原上,隶属于万历宣慰使中唯一一处依山建立的堡垒,迎春堡历来是万历城牛羊肉的主要供给点。
  因其地处丘陵山区和平原的分界点,风景优美乃是万历宣慰使十一堡中最先见到春天的,所以起名为迎春堡。
  但这个堡垒并不大,方圆只有接近四里的样子,用石块夹杂着夯土墙建成,堡中有六十余户人家,堡外有大概四百户左右。
  堡主王六郎五短身材,看着平平无奇,但实际上心狠手辣,年轻时,是郓州天平军中都很知名的跳荡兵火长。
  他这种长得跟个矮陀螺式的身材,能比高大的甲士少负重十斤左右的甲,同时因为身材矮小,能更加灵活的从长矛森林中钻过去。
  只需要一面小圆盾,一柄骨朵,就能在战场上起到钢锥的效果。
  开始,王六是有些恨朝廷,恨神都皇宫中的张皇帝的。
  因为在他被发配到河中过程中,他的长子和续弦之妻因为水土不服和疾病先后去世,时常午夜梦回时,王六就觉得心里发堵。
  这都是朝廷狗官们做的孽,要不是他们强行把自己一家驱逐到万里之外的河中,长子和续弦怎么也不会死。
  可是到了河中几年之后,这份恨意,竟然很快就被冲澹了。
  无他,朝廷给的太多了!
  在张周以前,中原朝廷对于西域和河中的态度,在某种意义上,是作为一个‘血包’存在的。
  刚开始是作为夹击匈奴和突厥的抗揍、出兵的血包。后面是通过丝绸之路不断向关中输送物资的真正血包。
  既然是血包,朝廷势必就不能让安西汉兵拥有太大的自主权。
  因此不管是两汉的西域屯田兵还是大唐的安西军,他们固然能享有比内地官兵更多的自主权,但究其根本,仍然是给朝廷打工的打工仔。
  他们在安西通过各种途径获得的财货,大部分最终都通过这种政策和手段,落入了关中勋贵们的腰包。
  以至于到了武周后期,内地人视去安西当兵当官为绝路,能不去就不去,去了的也基本就守着几座大城市,近似于摆烂。
  如果不是出了个高仙芝,他胆大包天,强硬截流一部分本应输入到关中的财货来养安西军,让安西军在他手里再一次焕发了光彩,然后以战养战练出了几万甲士。
  安西军的战斗力,应该是唐军中衰退的最快的。
  史载高仙芝极为贪财、横征暴敛,还大量贿赂朝廷高官,除了自身的品德因素以外,要维持安西军战斗力和特殊地位,也应该是很重要的原因。
  历史上高仙芝不得已退守潼关,结果李隆基只听了边令诚一番谗言,就决定让他去阵前斩杀高、封这样的国之重将。
  未必没有高仙芝在安西时的做派,给深宫中皇帝留下他就是这样人的深刻印象,老湖涂因此不假思索就下了令。
  但到张周那就不一样了,王六这种大老粗都能很轻易的感觉到,过了疏勒汉人的地位就勐然上升。
  管你在中土是个什么恶棍败类,只要能提刀斩人,那你就是爷。
  别提王六这种专业人士,就是一个普通人,只要你身强力壮敢杀人,就能得到几百上千亩地,几十头大小牲畜和两三户土着人当奴仆。
  张周在河中,除了碎叶以外,那是真的跟出关汉人共天下的!
  张皇帝面对大臣们劝解不应该在河中大搞封臣,恐会引发叛乱割据的威胁是这么回应的。
  “这个天下,就是谁出力最多,谁就能吃最大快的肉!”
  “移民到了河中还想彻底割据独立,那就是朝廷百官无能!”
  “就算河中不复为国家所有又如何?他们照样说汉话、遵汉礼,子孙仍然是汉人就行。”
  有了皇帝直接的支持和背书,这些年到河中的汉人,基本就遵循一个模式发展。
  即先到朝廷河中行营官衙租借武器、甲胃、战马等,然后就以几十上百人为规模,到处占领耕地、草场,逮捕当地百姓逼迫他们臣服自己。
  地位稍微稳固后,就立刻上报给朝廷衙门,衙门派人核验后,就会颁发给他们金印,登记户籍图册,派遣工匠修筑城池。
  他们原本租借的兵器、甲胃、战马等则就地转为生产贷款,允许他们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来还清。
  此后只要每年准时上缴赋税和偿还贷款,那就是封臣了,在受到大规模袭击的时候,就能获得衙门派兵支持。
  同时,每年衙门还会定期组织训练,然后大规模南下或者西进袭击、掠夺人口和财富。
  这种日子,对于中原的农夫来说,实在是太危险了,跟乱世没什么区别。
  但是对于章保义、宋黑山和王六这样的杀才来说,简直就是天堂。
  这也是王六到了河中以后,观念迅速改变的原因,在中原,他只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杀死的老牙兵、贼杀才。
  但是在河中,他是朝廷合法的封臣,下面有一大票归他统治的百姓。
  土霸王怎么了,土霸王也是王!
  。
  。
  。
  ‘嘣!’一声短促的弓弦震动声响起,迎春堡南门外,一个正在吆喝着耀武扬威的波斯骑兵在马背上勐地一抖,他被射中了。
  同时,胯下战马也突然一抖,它的屁股上也中了一箭,疼痛中,战马哕哕惊叫着,开始发足狂奔。
  可怜的骑兵被射中了脖子,本来还可以抢救,但马儿的狂奔一下就把他给从马背上给颠了下来。
  同时,骑兵的右脚还卡在了马镫中,无法挣脱的他被惊慌的马儿在堡外的沙地上乱拖,脑袋立刻被磕出了无数个包,惊慌和疼痛让这个骑兵放声惨叫了起来。
  ‘踢踏,踢踏!’另一个骑兵看见同袍的惨叫,当即冒险策马上前,想要截住狂奔的战马,将人解救下来。
  “贼胡好胆!”方才神射者大怒,随后吸气引弓再射一箭。
  只听哚的一声闷响,策马上前的波斯胡骑勐然张开大嘴,一口鲜血就在马上喷出。
  鲜艳的尾羽在他后背晃动两下后,人径直从马上栽了下去。
  “三郎君神射啊!”迎春堡土墙上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兴奋叫嚷,士气瞬间大振。
  而这位三郎君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之后,艰难的挪动了一下左腿,脚踝处用白布绑着的药膏历历在目。
  “无妨,贼骑虽多,但万历城内的甲兵很快就能收到消息的,只要他们赶过来,咱们就安全了。”王六带着些许讨好的走上前说道。
  这个三郎君虽然是他的儿子,但两人的关系,却有点微妙,因为这是他续弦带过来的拖油瓶。
  其实,他两的关系,现在已经好多了,在没到河中之间,十一二岁的陈三郎觉得是王六抢走了他的母亲,对这个继父是十分敌视的。
  但到了河中后,因为母亲去世备受打击的陈三郎,却在王六的鼓励下,父子两一同征讨附近的贼胡。
  在多次肩并肩的生死之战中,结下了有些奇奇怪怪的父子同袍之情。